馬祖當兵趣:凍傷

文章:黑咖啡

在馬祖過年的確是我人生當中一個很特殊的經歷,尤其是在當年兩岸仍處在敵對狀態中的外島,這種經驗真的不是任何人都能遇到的。當大夥仍然沉浸在過年歡愉的氣氛當中,年假的腳步聲已悄悄地離開我們,接著迎面而來的就是本營準備接受砲指部的營測驗。

由於外島的砲兵部隊是長年備戰,因此不像本島還可以解除戰備任務,而專心準備下基地接受三個月的基地訓練。按照過往的經驗,外島砲兵幾乎沒有基地訓練,因為也無法實施,所以即便有營測驗也是就近在駐地接受測驗。但今年砲指部竟要求要營測驗,並且還要實施異地火砲射擊,我想這一定是副指揮官的要求。

這次下基地實施火砲射擊的場域是在牛角嶺,也就是幾個月前我被派駐至本營第二連的步砲觀測所附近,因此每個連都必須將火砲拖至牛角嶺射擊。本連雖然有6門105榴彈砲,但是其中4門是位在山腰上的環形陣地內,也就是火砲完全被封閉在陣地,且並無任何聯外道路可以通行,這也讓我很納悶,當年是如何將火砲拖至山上,因為完全沒有路可以上去,所以此次下基地本連只有位於中央公路旁的第1砲與第2砲這2門火砲可以拖出陣地實施射擊。

然而就在下基地的前一天,連長突然告訴我,營部連測量班缺一位測量排長,營長要我下基地時調至營部代理測量排長,率測量班先行實施測地。本來我以為下基地時我仍然是擔任射擊組長,畢竟這個職務及射擊指揮我太熟悉了,所以對下基地我覺得根本是輕輕鬆鬆的小事,沒想到臨時卻要我支援測量班,讓我著實有點措手不及,雖然測量是我念土木系的本行,操作經緯儀做導線測量對我而言也不是難事,可是臨時要我去支援且通知時間不到24小時,確實會有一些壓力。

基地測驗當天,天氣非常的寒冷,室外溫度不到攝氏5度,且當天東北季風很強勁,更把海面上的冷空氣帶上陸地,讓人有種刺骨的寒冷。一大早我就到營部和測量班的弟兄們會合,大約到了10點左右我拿到了測驗官給我的基準點座標資料後,所有測量班的人員就搭著測量車,先行出發直接開到山隴,然後就架起經緯儀,一段一段的沿著山路往牛角嶺的山上開始測量,由於我們必須在全營的戰砲隊到達牛角嶺之前,把陣地的座標及目標區的方位角測出來,所以沿著山路幾乎都是用跑的來測量。

到了中午氣溫又再次急遽下降,此時的溫度幾乎已接近攝氏1至2度,由於我沒戴手套及頭套,整個頭部及手部凍到發紅,當我的手碰到槍管時竟然會刺痛,連鋼盔內都透著寒氣,此時槍管竟然還會黏手,我就大背槍且儘量不要碰到金屬部份,以免手指被黏住。到了下午1點多我感覺到我兩個耳朵好癢,我一邊指揮測量班趕緊加快速度,一邊就用手揉耳朵,可是我是愈揉愈癢,最後實在是癢到受不了,幾乎用搓的。終於到了牛角嶺的火砲放列陣地,此時全營的戰砲隊也開始陸續抵達,這時營部連的一位弟兄看到我的耳朵就對我說:「連附,你的耳朵凍傷喔,而且很嚴重,因為又紅又腫,幾乎腫到快變成豬耳朵了。」此時我才意會到剛剛的劇癢其實就是凍傷,因此我就一直忍耐著不要去揉耳朵,但是寒冷的天氣凍得我的耳朵是愈來愈癢,最後竟然變得劇痛。這時本連的一位弟兄看到我的耳朵凍傷,就將他的頭套脫下來給我戴,後來連醫官也過來幫我上藥。

就在這時候我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吉普車,本連連長就趴在車子的引擎蓋上看著地圖,我好奇地走過去問他在幹甚麼,他告訴我等下要實彈射擊,因為剛剛測量班才把本連的陣地座標及目標方位角給他,他就要我順便幫他檢查一下他的目標標定對不對。檢查無誤後,這時我看到連長從他的打混包(軍用小背包的俗稱)裡拿出一大袋的MM巧克力(當年在台灣MM巧克力可是非常高檔的),他要我雙手捧著,然後倒了一大堆的MM粒狀巧克力給我吃,隨後我就和連長一起坐在吉普車的引擎蓋上,一邊吃著巧克力、一邊等待著等下要上場的實彈射擊。

由於測量班把各連的陣地座標及目標區資料給了各連後,測量班的任務就結束了,接下來的火砲實彈射擊我就變成無所事事的路人甲,坐在一旁看著全營實彈射擊,今天的演習我要是繼續擔任連附的話,這時我就忙翻了,所以代理測量排長可說是先苦後甘。

演習結束後的一個禮拜,我的耳朵還是很痛,因著這次基地測驗我才知道凍傷是怎麼一回事,這是我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凍傷,在台灣除非上到高山,否則一輩子也不可能會凍傷,這算是我人生難得的體驗,不過這種體驗一點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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