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祖當兵趣】台灣海峽12級浪

文章:黑咖啡

民國77(1988)年6月下旬的某一天接近中午時刻,我在連集合場陪同弟兄在做裝備保養,突然從連集合場旁的階梯上下來一位中尉軍官,他看到我就問我說你是連附嗎?我回答他是的,他立刻表明說他是砲兵617營第3連的副連長,現在暫時支援砲指部參三科擔任訓練官,他親自來找我是因為位於台灣左營的海軍軍區每年都會開設海軍艦砲觀測官訓練的課程,砲指部指揮官批准今年由我回台灣參訓,開訓時間是7月第一週的星期一,因此他要我搭乘6月底的交通船回台灣左營軍區去報到,由於過幾天就是船班的日期,受訓公文還在跑程序,他怕來不及所以就先來通知我要我準備回台灣,並且交給我一份公文簽呈影本及參訓的公文,且要我向連長報告一下。

聽到這突如其來回台灣受訓的事著實讓我嚇了一跳,因為在馬祖服兵役還可以回台灣受訓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只是接到參訓公文後我看了一下,接訓單位竟然是海軍陸戰隊兩棲訓練中心,頓時讓我心中涼了半截,心想艦砲訓還要到陸戰隊去受訓,而且還是兩棲訓練中心,這到底是福還是禍啊,不過受訓時間是三週,加上來回等船期間,大約最少可以在台灣待上一個月的時間,想想還是很高興。

由於時間很倉促,而且這次回台灣至少要待上一個月,所以我就儘快收拾一下行李,只是月中時就看到氣象報告,有一個強烈颱風正逼近台灣,雖然預測不會直撲台灣,而是從台灣旁邊擦過,往日本方向前去,但是台灣海峽風浪勢必很大,因此每天晚上我都在中山室收看氣象報告深怕交通船會停航。

終於到了航班預定的日期,海軍的運輸艦仍然準時到馬祖,只是為了避免受颱風的影響,補給物資卸載完畢後立刻啟航返台,因此運輸艦到馬祖的隔日早上8點鐘又啟航了,所有登船的官兵及民眾必須在早上6點前至南竿福澳港過安檢及領船票等。所以我就在5點左右從連上出發搭上計程車至福澳港準備返台受訓。

運輸艦果然在8點鐘準時啟航,在海峽中線以西航行時,風浪就明顯比平常要大,航行不到一個小時風浪就愈來愈大,特別是在台灣海峽中線附近風浪大到感覺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開到台灣。

由於風浪太大,所以可以感受到船開得很慢,而此時整個船艙因為搖晃很劇烈,所以幾乎每個人都暈船而嘔吐,雖然我沒嘔吐但是整個船艙都是嘔吐物的味道,空氣非常的不好。因為船晃得太劇烈,所以我就躺在吊床上,用軍毯蓋住頭部,但是整個胃非常的不舒服。馬祖到台灣基隆港,平常正常航行時間是8小時,但我一看時間現在是下午2點鐘,所以心想應該再幾個小時就會到基隆港了。

沒多久我就感覺到上鋪有人朝下方嘔吐,而且不是一個人,而是聽到好多嘔吐聲,還有嘔吐物像瀑布聲一樣往下傾洩。船艙內的味道實在太重了,我就起身想去船舷邊吹吹海風,於是翻身起床。天啊!不會吧,真的不誇張,整個地板全是嘔吐物,而且還會隨著船身的搖擺而流動,就像一片黃色的小水塘,裡頭參雜著各式各樣的食物殘渣,真是噁心。

我躡手躡腳地走出艙房往樓梯口走,這時感覺到根本就是站不穩,因為船不只左右晃,還前後晃,更嚴重的是上下晃,因為上下晃會讓你的胃很不舒服,特別是由上往下的時候,胃裡的食物幾乎都擠到喉嚨部位了。

此時的我不但要穩住身體,還要避開地板上的嘔吐物,好不容易走到船舷邊的艙口處,天哪,我這輩子沒看過這麼大的浪,我往外看可以看到海浪一下子就降到下面,也就是說我的眼睛是朝下看,好像我站在3樓往1樓地上看,然後一下子我的眼睛又是朝上看,因為旁邊的浪高到約有3層樓高。就這樣一上一下既驚險、又刺激,但是卻很想吐。唯一的好處是海風吹拂著,空氣非常的清新,可以緩和想嘔吐的感覺。而這時候我看到靠近大陸那一邊有兩艘陽字號驅逐艦,一前一後的在護衛著艦隊,但兩艘陽字號也是在驚滔駭浪中航行,一下子可以看到她們的身影、一下子她們的身影又被海浪給吞沒了,就這樣整個艦隊就在台灣海峽的巨浪中慢慢地往台灣基隆港靠近。

天色漸漸黑了,我也整整在船舷邊站了兩個多小時,後來有一位海軍人員看到我就對我說,天黑了不要站在船舷邊,危險喔。我順口問了一下還要多久才會到台灣,他竟然說現在才在海峽中線,到基隆還要7-8小時吧,我一聽嚇一跳然後反問他,不會吧,早上8點就啟航了,現在已經快晚上6點了,怎麼還在海峽中線。他告訴我今天的風浪有12級,所以船不能開太快。

此時的我可以感受到為何有人搭船搭太久會很想要跳船,因為真的快受不了了。整艘船艦除了充滿嘔吐物的酸味外,還有濃濃的機油味道,再加上船身嚴重的搖晃及身體的不適,簡直就快讓人發狂。

最後終於在隔日凌晨2點多鐘船終於抵達基隆港,這次從南竿福澳港直航台灣基隆港,整整航行了18小時,短短的台灣海峽竟然開了18小時,這一趟返台之旅也真是不容易,但也因此讓我感受到海軍人員的辛苦。在船上陸軍的弟兄暈船嘔吐可以躺在吊床上休息,但不要以為海軍的弟兄就不會暈船嘔吐,他們一樣照吐。只是他們一邊嘔吐、一邊還要繼續工作,這點是我對海軍弟兄由衷的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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